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关于年老女性的作品并不多,在世界范围内都是如此

2024-11-26

影片从九旬的Coby,与她的伴侣、七旬的Stephen在拉斯维加斯的一舞开场。候场时,她套上层层叠叠的服装,显得肃穆庄严,说这是她的“天鹅之舞(swan song,告别作)”。帷幕拉开,她与Stephen一唱一和,虽然动作稍显吃力,一抬眸的眼神便立刻化身“说故事的人”,足以让人相信那少女欲拒还迎的娇与羞。夜总会台柱逾半世纪功架尽显,美人在骨不在皮。

接着回溯Coby的舞女时期,旧照中最让人印象深刻的,除了东方色彩浓郁的舞衣,就是那模仿首位美籍好莱坞影星黄柳霜(1905-1961)的发型:齐于眉上的短厚刘海,是黄柳霜的个人标志,她所饰演的《龙女》与《蝴蝶夫人》,也是西方对于初代“东方女郎”,柔弱、神秘、性感,同时被奴役、被欺凌,又偶尔邪恶的典型想象。

1929年电影《唐人街繁华梦》中的黄柳霜。

Coby生于1926年。在她出生前十年,辱华漫画“傅满洲博士(Dr. Fu Manchu)”横空出世,而在她风华正茂的年月,最流行的是什么呢?1955年,改编自韩素音小说的《生死恋》上映,讲述美国男记者与中欧混血女医生(Jennifer Jones 饰)战火下的“凄美”爱情;1960年,《苏丝黄的世界》走红,剧情是潦倒的老画家前往香港,邂逅同样美丽神秘、身世坎坷的湾仔妓女苏丝(Nancy Kwan,关南施 饰);1962年的《我与艺妓》,雪莉麦克雷恩(Shirley Maclain)的角色,是女演员伪装成日本艺伎,以便在她导演丈夫的电影版《蝴蝶夫人》中担任主角。

60年代初,第二波女性运动发展,美国作家凯特米利特(Kate Millett)在70年代《性政治》中强调,“性别间的统治深深扎根于社会结构”。但与此同时,男性与女性、国族与种族、《排华法案》六十载(至1943年废除)与好莱坞风尚的一粒沙,纷纷落在唐人街紫禁城俱乐部、小小舞女Coby的身上。

年轻时的Coby。

都说“身体是性别的战场”,但在宝乐思舞(burlesque,又称脱衣舞/风情舞)的看与被看间,Coby无疑在每层关系中都处于被动地位,哪怕最当红之际,报刊对她赞誉也仍旧是“最无畏的华人舞蹈娃娃”“华人吉卜赛玫瑰”,所谓“戴着镣铐跳舞”,在Coby身上恐怕是最好的印证。

同为在美中国移民第二代,高处不胜寒,黄柳霜在1928年厌倦了千篇一律的角色,离开好莱坞前往欧洲,1961年心脏病发去世时年仅56岁。而在地球那端,留着与她同样发型的Coby,则以“黄柳霜的继承者”的姿态,在历史的重重枷锁间,选择了更自洽踏实,“从尘埃里开出花来”的人生。

热爱踢踏舞的华裔少女,虽然是看在1000美元一周的高薪面子上才妥协跳风情舞,台下观众亦大多是好色的士兵与猎奇的游客。Coby像黄柳霜一样自己设计服装,拼贴印度纱丽、粤剧头饰、摩洛哥长袍与巴西桑巴舞裙,在那个连Asia(亚洲)概念都没有被发明,只有Madarin(东方)的年代,她靠本能与自觉,让东方元素在自己“身体的战场”上实现融合与流动,以夜总会的小舞台,搭建想象中未曾踏足的故园,以及在这一方小小天地中的自我主体性。

纪录片《女人世界》剧照。

戴着镣铐跳舞,却并非如履薄冰,美得活色生香,也没有怨天尤人。这何尝不是“亚裔风情舞女”被奇观化消费的标签下,一种以柔克刚,消解刻板印象的反客为主?是舞者也是战士,尽管也许Coby自己都未曾意识到。

落地的麦子不死,纪录片访问“都板街舞团”发起人方美仙(Cynthia),她比Coby年轻20岁,也曾是专业舞者,退休后组织起唐人街专业与非专业人士舞蹈爱好者们各地登台。而对风情舞的初记忆,是来自她年少时与家人去紫禁城夜总会,台上Coby顾盼生姿,声声“more more(再来,再来)”销魂蚀骨,让她感受到美的体验。

时移事易,Cynthia的少女时代,社会风气又比Coby年轻时开放几分。正是Coby没有放弃的一舞再舞,才在她的心中播下种子。也是Cynthia邀请Coby的晚年复出,才给予一众老年团员们勇敢跳舞的勇气,长江后浪推前浪,女人世界千丝万缕的守望、扶持与成全,却贯穿始终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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